原文

李将军妻病甚，呼佗视脉，曰：“伤娠而胎不去。”将军言：“闻实伤娠，胎已去矣。”佗曰：“案脉，胎未去也。”将军以为不然。佗舍去，妇稍小差。百余日复动，更呼佗，佗曰：“此脉故事有胎。前当生两儿，一儿先出，血出甚多，后儿不及生。母不自觉，旁人亦不寤，不复迎，遂不得生。胎死，血脉不复归，必燥著母脊，故使多脊痛。今当与汤，并针一处，此死胎必出。”汤针既加，妇痛急如欲生者。佗曰：“此死胎久枯，不能自出，宜使人探之。”果得一死男，手足完具，色黑，长可尺所。

佗之绝技，凡此类也。然本作士人，以医见业，意常自悔，后太祖亲理，得病笃重，使佗专视。佗曰：“此近难济，恒事攻治，可延岁月。”佗久远家思归，因曰：“当得家书，方欲暂还耳。”到家，辞以妻病，数乞期不反。太祖累书呼，又敕郡县发遣。佗恃能厌食事，犹不上道。太祖大怒，使人往检。若妻信病，赐小豆四十斛，宽假限日；若其虚诈，便收送之。于是传付许狱，考验首服。荀彧请曰：“佗术实工，人命所县，宜含宥之。”太祖曰：“不忧，天下当无此鼠辈耶？”遂考竟佗。佗临死，出一卷书与狱吏，曰：“此可以活人。”吏畏法不受，佗亦不强，索火烧之。佗死后，太祖头风未除。太祖曰：“佗能愈此。小人养吾病，欲以自重，然吾不杀此子，亦终当不为我断此根原耳。”及后爱子仓舒病因，太祖叹曰：“吾悔杀华佗，令此儿强死也。”

译文

李将军的妻子病得很厉害，求华佗诊脉。华佗说：“你怀孕的时候受了伤，但胎儿还在肚子里。”李将军说：“我妻子确实怀孕时受了伤，但胎儿已经下来了。”华佗说：“根据诊脉，胎儿没掉。”李将军不相信华佗的话。华佗离去后，妻子的病逐渐好转。但是百余天后又复发了。只得又把华佗请来。华佗说：“您妻子腹中有胎儿，而且是双胞胎。一个胎儿出来，孕妇流了很多血，第二个胎儿没有下来，孕妇也感觉不到，旁人也没察觉，所以不再考虑接生了，所以这个胎儿没有生下来。现在胎儿已经死了，你妻子的血脉不再正常循环，死胎贴在母亲的脊柱上，所以孕妇感到后背疼痛。现在只要喝下汤药，再扎一针，这个死胎一定能出来。”喝完汤药，扎过针后，李将军的妻子感到疼痛难忍，想要把胎儿生出来。华佗说：“这个胎儿早已死去枯萎，不会自己出来，应当由旁人给予助产。”后来果然生下一个男胎，手脚都很健全，但肤色发黑，长一尺左右。

华佗的绝技，都像上面所说的那样。然而他本是一个读书的士人，现在把行医当作职业，心里常常后悔。后来太祖的一个亲戚得了重病，让华佗专门负责诊治。华佗说：“这种病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，应该长期治疗，这样才能延长寿命。”华佗离开家乡已经很久了，思乡心切，想回家看看，就对太祖说：“刚才得到家书，想要回家看看。”回到家后，华佗借口妻子病重，好几次请求延长假期不愿回来。曹操反复写信，又派当地官吏催促，华佗仍然不肯上路，他依仗自己的专长，不愿意为了衣食而被别人役使。曹操大怒，又派人前去探视，如果华佗的妻子确实有病，赐给小豆四十斛，并放宽假期；如果华佗撒谎，就把他抓起来。结果华佗被关押进了许昌的监狱，经过审理，他坦白认罪。荀彧替华佗求情说：“华佗身怀绝技，能够解救人命，您应当宽容他。”太祖说：“不用担心，天下难道缺少这样的鼠辈吗？”于是将华佗拷打至死。华佗临死前，拿出一卷书递给狱吏，说：“这书可以教你怎么救人性命。”狱吏害怕受到牵连，不敢接受，华佗也不勉强他，一把火把书烧掉了。华佗死后，太祖的头痛病没法治疗。太祖说：“只有华佗能治好我的病，那小子想要凭借给我治病的机会抬高自己，就是我不杀了他，他也不会给我除去病根的。”后来太祖的爱子仓舒病重，太祖感叹说：“我后悔不该杀了华佗，结果害死了我自己的儿子。”

蜀书

先主传第二·刘备

●卷二